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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一胎双子（1）
路上整整花了七八个小时，达到目的地时，天都已经黑了。
董宁宁粗略估计了一下，算马车的速度是时速二十到三十公里，后面马屁跑不动了会更加慢，那他们也走了一百多公里啊！这个距离在古代恐怕已经不是“夫人要生了，找附近的好稳婆”，而是专程收集稳婆了吧？
但董宁宁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惊叹，旁边的陈琰睡得迷迷糊糊，下车时还不知道今夕是何夕。
天色昏暗，虽有人点了灯在前面带路，可还是看不清楚。只能依稀判断是个很大的宅子，因为光从下车到被领到住处，他们就走了有十几二十分钟。
董宁宁自然是被安排和其他稳婆们住在一起，陈琰则不知被领去了哪里。怕上了年纪的女人眼光太毒辣，董宁宁连衣服也没敢脱，穿着那身借来的裙子睡了一宿。
本以为，他们会在产妇临盆前见一见面，摸一摸胎位什么的，谁知早上醒来，发现一排四间小屋，足足住了十二个稳婆，都是从不同城镇过来的。董宁宁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，这阵仗，已经不是专家会诊，而是单纯的观摩了。
十二个稳婆——如果董宁宁也能算在其中的话——在宅子里一住就是五天，每天不是吃饭，就是坐在小院里发呆，院门口还有两个护卫守着，像看犯人似的。只是看在对方许诺的重金酬谢，妇人们都忍了，闲来聊天解闷。
到第六天，小院里终于有生人来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，和一个年轻的后生。
后生把稳婆们叫到院子里，找了张凳子给老头坐，然后朗声问：“你们之中可有接生过双胞胎的人？”此话一出，稳婆们交头接耳，窃窃私语。
董宁宁眸光一闪，又默默低头。
他当然接生过双胞胎，还远不止一对，有顺产的，也有剖腹产的。可那是在一堆精密仪器的帮助下，从怀孕到分娩，每一个阶段都有充分把握，可以顺产的就顺产，不能顺产的还有第二个选择，但这里？……稍一个闪失都会一尸三命，他实在没勇气敢在这种环境下说自己接生过双胞胎。
有三个稳婆说自己接生过双胞胎，后生便又追问：“大人小孩都活了吗？”
其中一个便灰溜溜地缩了脖子，另两个则一下成了香馍馍。
后生问完话，老头便慢悠悠地说道：“夫人怀的是双胞胎，只是脉象一强一弱，照你们多年经验，双子可能都活？”
老头这么问颇为无耻，就是在医学昌明的现代，生育仍是十分危险的，没有哪个医生敢对孕妇打包票，说什么保证无事保证安全等等。董宁宁不屑地嘁了声。
好巧不巧众人正好在这时候安静下来，这动静便尤为明显了。
老头瞪着他：“怎么有个小丫头混在里头？！”
后生立刻狐假虎威：“你是何人？胆敢混在稳婆之中？”
董宁宁不爽他的态度，凉飕飕地反问：“你给女人接生过么？”
后生一听，倏地涨红了脸，婆子们都哈哈大笑。
董宁宁道：“我给人接生过，所以你闭嘴。”
稳婆们都是有些年纪的女人，适才被一个后生呼来喝去已是不悦，此时见他碰了钉子，都幸灾乐祸。老头咳嗽两声，瞪着董宁宁：“不知天高地厚！”
董宁宁懒得理他。
后生见状，又上赶着拍马道：“先生何必与这野丫头一般见识，她便是当一辈子稳婆，也及不上先生一星半点。”
马屁虽拍得不错，却将一众稳婆都得罪了。有个脾气冲的当场便骂道：“你们有能耐？你们有能耐犯得着大老远把我们请来？！没稳婆接生，你能从你老子娘肠子里爬出来？毛还没长齐就满嘴嚼蛆，真当自己是扁鹊华佗了？！”
董宁宁一边心想：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扁鹊华佗，一边看那一老一少落荒而逃。
啧啧，得罪女人的都没好下场。
当天下午，又换了个人来。还是个男的，姓孙，不过比之前的一老一少谦恭了许多。
对孙大夫口中的什么脉象什么经气，董宁宁基本上一句都没听懂，估计十几个稳婆就没几个能懂的。大夫也只是例行公事，说完之后，主要还是纠结于怎么提高双胞胎的存活率的问题。
因为没有任何工具和设备，生双胞胎对产妇来说最大的危险是大出血，对婴儿来说，就真的是听天由命了。
董宁宁犹豫了一下，才去问那大夫：“产……夫人最近，是在待产吗？”
大夫看了看他，尽管是句废话，还是答：“是。”
“怎么个待产法？”
“……”孙大夫见他一副没长开的样子，心中已有些无语，但能被带到宅子里来，都是有些本事的人，他也不敢太小看了董宁宁，答道：“夫人今日卧床休养，左右就在这几天了。”
董宁宁道：“这几日不要卧床，多多走动，这样生起来会省力很多。”
孙大夫似有不赞同：“夫人怀育双子，已是不易，不可再多劳累。”
董宁宁随即编了个故事出来：“先生别看我年少，但祖母原先也是个稳婆，不说她年轻的时候接生过多少孩子，就我记事起，她就至少接生了七八对双生子，而且都活了。”
孙大夫的眉毛顿时飞了起来。
董宁宁四周看看，压低声音，仿佛真的在说什么不传之秘般，道：“祖母常说，孕妇越是临近生产，越是要走一走动一动，快生了就喝点蜂蜜水，补精益气，对身体很好。”
孙大夫听罢，疑惑道：“就这样？”
“就这样。”
“这……”
“您别不信，民间的土方子未必就比吃人参差。”这当然就纯属夸张了。
最后，那位孙大夫犹犹豫豫地走了，董宁宁只希望他能建议孕妇多散步，以他从医经验来说，凡是临盆前常散步的孕妇，生起来都比不爱动的孕妇轻松。
结果，孙大夫前脚走了不到一个时辰，后脚就有人来找董宁宁，叫他跟着走。
董宁宁进宅子后还是头一回出稳婆们住的院子。白天看这地方，果然大得夸张，甚至有一个一眼看不全的湖。至于亭台楼阁，曲桥洞门，更是十足的精致奇巧。
董宁宁被带到一个小楼前，小厮领着他上了二楼。
一张精雕的书桌后，坐了一个神情凝重的男人。
董宁宁对同性的审美爆发，忍不住再三看了两眼，立马引得帅哥身边的忠犬怒斥：“大胆！还不……”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，男人手一抬，忠犬就立马噤声了。
“你说你祖母曾接生过七八对双生子，可是当真？”
董宁宁就料到是为了这件事，心里有些懊恼为什么要一时口快撒谎，但还是直视对方的眼睛，点点头。
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，但只一瞬，又转为焦躁：“你祖母如今人在何处？！”
“过世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众人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。
男人很快振作起来，又问：“你说你也会接生，可得你祖母真传？”
董宁宁尽量做出恭敬的姿态：“这个本事，家里确实是传女不传男，但是，我还没……嫁人……也只知道大概……上次替人接生也是歪打正着，不得已而为之。真说起来，祖母的本事我连一半也没学到。”
男人还不死心：“那你对孙大夫说，要多走动，喝蜂蜜水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祖母教的，她历来都教别人这么做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事到如今，自然是把所有的事都推脱到“祖母”头上，反正死无对证，凭他怎么说都行。
男人沉吟许久，又在董宁宁身上打量，似在考量他的话到底可不可信。
董宁宁并不着急，如果这男人心里有底，就不会找那么多稳婆过来了。
“当真要多走动？一直到临盆？”
“我说的走动，前提是夫人不觉得累，不勉强。只要身体允许，多走一走，到生产那天就会轻松很多。”
男人沉默片刻，道：“行了，你退下。”
退下？
董宁宁对这种封建社会用词小小地腹诽了一下，又跟着小厮离开了书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