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5第十章 前路未知(2)

斎子焉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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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车晃悠悠停下,艾大姐就扶着董宁宁往外钻。可是等董宁宁站稳了,她自己反而一回头又躲进了车帘后头。

    董宁宁看孔南五望着他,暗想这是不是就要动手了?于是趁着机会就飞快地跪了下去,抢先道:“孔大哥,我求您一件事,等我死了,求王爷放过我弟弟。”

    南五被他一跪,满脸惊诧,随后伸手扯他起来。

    董宁宁原还打算死死跪着,不说古人最讲信誉最讲承诺的么,自己就跪到对方同意为止。

    可惜他又一次错估了形势,孔南五不点头也不摇头,单手握住他的胳膊肘,就把他像拎猫崽子那样拎了起来,他都没能来得及犟一犟。

    ……这天差地别的武力值……

    董大夫就像四五岁的小孩滚地耍赖,被大人一把揪起来,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。

    他现在再嫩相,心里到底是个三十岁的男人,立马就愤愤不平地想:早说会穿越,老子还念毛的医学院,打小去少林寺拜师学武,现在也不会被人压着欺负。

    想到“压着欺负”,又不免想到肃王那个笑眯眯的混蛋,恨恨在心里用鞭子抽他。

    “董……姑娘,你误会了,王爷并没有要你性命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董宁宁来了这儿最恨的就是这种说话说一半的风格,什么都要自己长心眼儿猜。就跟那什么琼什么奶奶写的那些小说似的。头一回在值班室电视机里看到“你听我解释!你听我解释!”和“我不听我不听,你有什么好解释的!”重复了五遍还没讲到正题,董宁宁一口热茶当场喷出三米远。

    尼玛有这三四集的长度,八年抗战都能讲完了,解释个事儿这么费劲。

    董大夫一听孔南五四平八稳的语调就有些冒火,很想问他:那你倒是给我说说,王爷是个什么意思?

    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,他不是十几岁的小青年,踏上社会练过几年,遇事忍一忍是个基本功。

    孔南五没往董宁宁脸上多瞧,而是谨慎地察看四周,再时不时往马车车厢上瞄一眼。

    在秋日凉飕飕的晨风里站了会儿,紧张慢慢缓解,心情也不再那么忐忑,董宁宁甚至已经想到,既然说王爷没有要杀他,那照着之前的种种……大概是要把他圈禁在身边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,董大夫眼前一花,闭了闭眼再睁开,就见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弯着腰面朝孔南五站着。

    南五道:“此处离之前的镇子不远。”

    那精瘦精瘦的男人便回:“是,小的知道。”随后朝孔南五一揖到底,又转过来对董宁宁行礼。

    董大夫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,留着心去看,又确实不认识。

    四十来岁的黑瘦男人,下巴鼻子连颧骨都尖尖的,两颊都瘦得凹进去了露着一股病态,只有一对眼睛还透着几分伶俐。

    董宁宁正端详他,忽见这中年男人抬起头,冲着他眨了下右眼,眼神中颇有几分促狭。

    这样的小动作不要说在古时候,就是现代社会,男人对个头回见面的姑娘做这动作都是活脱脱的调戏。

    “咳!”南五大声咳嗽。

    中年男人嘻嘻一笑,轻便的包袱往肩上一甩,便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了。

    待那人走远,孔南五道:“董……董公子,接下来这一路,你我扮成主仆,你那口箱子里已放置了几套男装,待会儿上车你就换上。切记头发也要梳好,不可再用女子发式。”

    董宁宁外冷内……骚,自打高中毕业了就没少折腾发型,原本头发在男的里就不算短,长了这小半年,最长的都快够着肩头了,勉强弄个男人发式没问题。

    孔南五又道:“董公子,接下去数十天,还望你莫要鲁莽行事,乡野之处宵小众多,万一出事,单凭我一人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再者你方才提到你弟弟,可见兄弟情深,你凡事多惦记他几分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董宁宁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,咬牙回答:“好。”

    待他上了马车,孔南五就调转车头,拉着马儿悠悠地往回走。

    董宁宁郁闷地坐好,随着车子的起伏颠了几下,忽然想起:咦?艾大姐呢?

    车里只留了那口樟木箱子,艾大姐的布包袱不见了。

    无端端少了个人,总要叫人愣一愣,而很自然地,也会想到那个无端端多出来的人。董宁宁皱着眉头想,难道刚才那个瘦不拉几的中年人是艾大姐?!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?!

    他和艾大姐相处了四天,从未怀疑过她不是女的。不说嗓音和身段,就是那手和脚,无不是干惯了粗活的成年女人该有的样子。虽然长得普通些,可是看那皮肤状态撑死也就二十五岁左右。可方才的男人,就凭那一脸皱纹,绝不小于四十岁!

    董大夫无力地揉揉眉骨。

    有易容高手在旁,他居然还一直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……说不定从头到尾就是肃王存心逗他玩儿呢!

    董宁宁想起自己捏着嗓子夹着腿,翘着兰花指度过的几个月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心里头名为肃王的小人儿又嗷嗷叫着挨了几鞭子。

    换上男装后,董大夫是被盯得一丝不苟。

    两人扮作主仆,孔南五人前人后都“少爷少爷”不离口,说是喊惯了才没有破绽。董宁宁也只好称呼他“南五”。

    既然是主仆,那下人伺候少爷衣食住行天经地义,无论是吃饭睡觉还是洗澡更衣,孔南五都不离左右,除了没动手替董宁宁擦背,其他就和伺候他们家王爷一个样儿。

    董大夫被这样周到的服务弄得头皮发麻,以往还可以扮女人装柔弱装害羞,现在……他想撒尿走开几步,南五就在后头跟几步。脱了裤子假装拉屎赶他走,他顶多目光撇开,人依旧正面对着。请他走远些,他还振振有辞:“少爷,野外虫蛇多,我四下里看着才安全。且您无须不自在,是人谁没有吃喝拉撒。”

    董宁宁恨不能哭着问他,你们家王爷难道也是被围观着拉屎的吗?!

    到晚上,若是住客栈,孔南五放着好好的床不睡,非要在他床前打地铺,稍动得厉害了就爬起来问是要茶水还是要如厕。外头露宿倒不用那么麻烦,南五直接往车头一躺,把车帘压在身下,别想进也别想出。

    董宁宁和他如此相处了七八天,面上总是笑微微的,然内心里非但没有老实,反而更坚定了要逃跑的信念。

    肃王说不要他的命,这个他信,可然后呢?

    因为长得好看王爷喜欢,一辈子待在王府里?看着似乎奴婢如云锦衣玉食,实际和坐牢没差。光一个孔南五就能绕得人脑仁疼,要是换成一群来……董宁宁打着寒颤想:老子没那么好的命,受不了。

    他借着拿换洗衣服的机会,偷偷把箱子里值钱的东西粗略扒拉了一遍,现银和之前沈琴溪送的几样小巧些的首饰都拿出来直接藏在身上。

    董大夫寻思着,万一有机会,哪怕只带着银子跑路也行。至于逃跑计划……直接没有计划。

    没地图,没导航,没有社会救助机构,也没有飞机场火车站,董宁宁逃跑的所有信心都来自于——他是穿越过来的!

    传说中,穿越的主角都有金手指,瞌睡就有人送枕头,饿了有天上掉馅饼,各种牛逼不解释。他回过头想了想,觉得穿越之后除了被迫男扮女装,其余时间基本还是比较好运的,所以决心一赌,赌自己就是那开了金手指的主角!

    这个决心,终于在到达一个繁华的小城时达到顶峰。

    “主仆”二人到客栈投宿时,天还没有黑,还有些挑着货箱,拉着牛车的人在路边赶着太阳落山前最后做些买卖。董宁宁眼睛骨溜了一圈,就想如果自己能从南五眼皮底下逃跑,能够搭上骡车牛车就最好了。

    孔南五照着习惯要了二楼的上房——为了这董宁宁也没少对他咬牙切齿:这小子怎么知道他恐高?二楼的高度也一样恐!——然后把“少爷”的箱子搬到房里,再吩咐店小二准备饭菜去。

    董宁宁装模作样地走到脸盆架前查看,想支开南五让他去打水,就听孔南五直接在门口对着楼下嚎了一嗓子:“小二!打水来!”

    楼下马上就有人应:“好咧!就来!”

    心怀不轨的人欲哭无泪。

    热水洗了手,简简单单吃了晚饭,再用热水洗脸洗脚,接着就是闭眼睡觉。

    天色逐渐黑下来,到最后一点光亮也看不见。孔南五花费几个铜板让店小二上了油灯,虽比全黑也好不了太多,至少能看清个人影。

    董宁宁瞧这情形,估计这次还是跑不掉,但失望不能放到脸上,他只作很困的样子,脱了外衫歪在床上,暗自琢磨还是要智取为上,武力比拼毫无悬念。

    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,门“吱呀”打开又“吱呀”合上,回头一看,是南五出去了。

    董宁宁默默地在心里数:“一,二,三,四……”一般来说,孔南五不会出去很久,顶多数到十五就该回来了,要知道这厮在客栈凡事都差店小二去做,连如厕都是叫小二送马桶到屋里来。

    “二十八,二十九,三十……三十一……”董宁宁越数越清醒,外衫也拿到手中。

    孔南五最迟的一次数到三十也回来了,今天是为什么?

    不过不管为什么,无疑是一次机会!

    董大夫胡乱把衣服裹上,也顾不得再去拿箱子里那些值钱的东西,趿着鞋就往外奔。

    直接往客栈外头跑是不现实的,楼上离门口太远,他又从来不是短跑健将,只要被孔南五一个眼神扫到就全没戏了。

    他悄无声息地顺着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开始,依次在楼上每间屋子的门上按过去,只要有一间没人住,他就可以暂时躲一躲,说不定南五看到屋里没人会追到外面去找,拖得时间越久,他逃掉的机会就越高。

    这个想法不可谓不明智,可惜董宁宁忘了一点:白日里看到的集市人来人往生意繁荣,来往的商贩必也不会尽是那种用菜换肉的乡下农户,有钱的商贩多,肯住上房的人必定也多。空房不是没有,却很不幸地,他没找着。

    刚推到第四间房,就听南五在背后克制着音量,问:“少爷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董大夫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但是他并不着急,他还有绝招。

    以前实习的时候,每次病人拿着化验报告来找他,泪眼汪汪地问医生我要不要紧什么的,董宁宁能回答就回答,不能回答就对着病人和家属笑,一边笑,一边带他们去找他的带教老师。

    别的实习医生多少都因为带着病人兜来转去找老师被埋怨过几次,就董宁宁没有。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因为他会笑啊!

    长得好看又冲着人笑,有几个人骨头不轻?骨头一轻,谁还记得这个医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?

    大家都只记得:啊呀那个三甲医院有个好看的不知是男还是女的医生,对病人的态度可好可好了!

    所以此刻,董大夫不慌不忙地使出绝招——他挂上亲切微笑,慢慢回头,语气温柔地说道:“黑漆漆的,找不着屋子。”

    还不等他笑囫囵,一道黑影闪上来钳住他的胳膊,人就被强行拉着走。

    怎么回事?

    他去看南五,南五没动,那应该没有危险。又去看黑影,看出是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,从头到脚严严捂住。

    到走廊最尽头,他们那间屋门口,黑影终于回头瞥了一眼。

    董宁宁被这一眼瞥傻了半晌,愣愣地想:这丫是肃王么?长得好像肃王吧?丫的就是肃王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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