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主官上堤

吾心大悦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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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沐若松目送牟渔把殿下抱出去,怔怔看他们消失在拐角,说不清心里酸酸闷闷是什么滋味,半天才回神,进入合欢殿书房,给沐慈收拾书桌,然后他看到一本书下胡乱夹着的一张纸。

    大概是不注意夹带进来的。

    沐若松拿起来看看是什么,才好决定收纳到草稿里还是丢掉。细看,是枢密使人选分析表,上面有两个人名是沐若松很熟悉的,和祖父关系好,却没有被红笔勾上——这种朱砂笔,只有皇帝才允许用。

    而纸上分明是沐慈苍劲有力的字迹,用的木笔,字还是缺笔少画的……等等!这名单?沐若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,呼吸都变得粗重了,手开始发抖差点拿不住这张轻飘飘却重若千斤的纸……

    他想到的不是这种人事任免会对自家祖父造成的影响,而是想……

    沐慈……真的……在涉政吗?还接触到了……一品枢密使这种级别的。最不可思议是沐慈竟然已经能影响皇帝的重大决策了?

    该怎么办?这张纸不能被别人看见,甚至不能留下……沐若松看到放置在一旁的水盆,已经浸了一些纸。

    沐若松权衡一下,沐慈有个过目不忘的大脑,不需要字纸存底,便将纸张丢进了水盆里,搅烂,把这盆水处理掉。

    然后沐若松勉强自己镇定下来,把书房收拾好,坐在书桌旁边,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勉力稳住手臂不颤抖,继续给沐慈看的邸报、书本标上他完善过的一套标点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因近日雨水多寒气重,沐若松的外祖母静和大长公主受了风寒病倒,说十分想念外孙,想见一见沐若松。本来按惯例,皇子侍读每过十天可以出宫,回家休息一日,但天授帝怕沐若松跑了,一直压着不肯让他出宫。

    这回是自家亲妹妹思念外孙,天授帝只能勉强答应,派了人暗中跟随。事实上,他是早知道妹妹病了,又知道妹妹一贯疼爱沐若松这个从小失去父亲的可怜外孙,才故意选了今天,让牟渔“钓鱼执法”的。

    静和大长公主当年亲眼见沐春被毒杀,吓破了胆,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惶惶不可终日。静和的夫家方家和天授帝就达成了默契,不对她说任何有关朝堂纷争的事,所以沐若松入宫一事,不真到万不得已,连定王都不敢轻易惊动静和。

    怕吓到静和,更怕天授帝的怒火。

    沐若松成为侍读后还是第一次出宫,直接到方家见了静和大长公主。静和虽是公主,却是皇家少有的温柔贞静不跋扈的女子,并没有住公主府,一直住在方家似普通女子一般侍奉公婆,养育子女。

    所以方家也十分尊敬静和,并不以她温柔胆小而有任何轻忽。

    静和大长公主并不知道沐若松入宫去做了皇子侍读,拉着外孙的手问东问西,都是生活琐碎,还帮着方氏劝沐若松别进武学堂,读国子监走科举,做文臣。

    沐若松对这个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十分耐心,可惜回答的十句里却有五句谎话,心头惭愧又不能直言。好容易哄外祖母午休睡下,他又被心疼、担忧他的母亲方氏逮住,翻来覆去念叨的主旨就是劝他离宫,沐若松险些被她的眼泪泡软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,沐若松依然执意留宫,心头的愧疚更浓。定王的侍卫统领风一过来问安,支开方氏,代表定王单独对沐若松说话。

    这会儿定王是不好出面的。

    话说定王为这个长子留下的唯一男丁真是操碎了心。四家宗室子弟,其他三家的都出宫了,唯独自家嫡长孙真做了侍读官,让他几天没睡好。开始定王还以为是天授帝坏,吓唬他家阿松了;要么就是长乐王看中他家背景实力,哄住了阿松想添助力。后来才知道两样人家都没干,自家嫡长孙竟然是自愿的。

    定王于是命风一过来探听情况。

    风一乍一见沐若松,总觉得这个大公子在短短时间内有了极大变化,绷着脸依然表情肃穆,却是从内心而外,真有些稳重了。

    风一恭敬问安:“大公子,近来可好?”

    “挺好的!”

    风一知道沐若松从小就是报喜不报忧的,继续问:“宫中可有为难的事?”

    沐若松犹豫。他在沐慈书房里看过的那一份名单在眼前闪过。关于枢密院人事大调动,若事先告知祖父,就能占据一定主动,就算不能为家族谋利,至少可以避过风险。

    他是从小被灌输“家族至上”的世家子,多年本能让他想提醒祖父,可眼前晃过沐慈那张清冷淡漠的昳丽面孔,他压下了心思,并不提及那名单——怕被人发现沐慈涉政。否则有人问他名单来源,他一个长乐王的侍读官是怎么接触到这种机密的呢?

    最终沐若松维护沐慈的心态战胜了世家子的本能,沐若松只胡乱应:“我挺好的,没有什么事。”

    风一看左右无人,低声说:“王爷的意思,也是让您别再回宫了,此次机会正好,您留下为长公主伺疾,王爷那边自有方法帮您脱身。”

    沐若松犹豫了一下,还是摇头道:“我……要回去的,宫里……长乐王……挺好的,他……需要我。”

    这语气掺杂了太多复杂情绪,目光深沉得让人无从分辨。

    大公子,心思深了。

    风一叹口气,才两个月,这一个看似老成,实则单纯的少年人,频频露出复杂到他都看不透的眼神,的确长大了啊。

    ——宫里果然是个锻炼人的地方。

    风一四十多岁,原是跟随贞世子的副将,后来能力出众才成为定王的侍卫统领,他是看着沐若松出生长大的,将他当自己的子侄疼爱,真心规劝:“大公子,宫里不是好出去。王爷打算直接送您去西北,入镇北公李国公麾下。”

    就算去边境,也比陷在宫里好。

    边军里,镇北公李启信威望最高,为国捐躯的李姓子弟无数,又是直臣,祖训规定必须一门心思守护边境,不掺合党争。入李国公麾下就代表受庇护从朝堂争斗中脱身,天授帝也不好追究,这点面子会给李国公。

    想来定王为了这个嫡长孙,欠李国公的人情欠大了。沐若松也一直崇拜镇北公,双眼里微光连闪,但那璀璨很快隐没,他摇头:“我过两年再去行不行?”

    “只怕不行。”京中局势,也根本等不得两年啊。风一隐晦地压低嗓子问:“您得了什么许诺?大公子,说句不中听的,您跟着的那一位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,能给您什么?”

    “别误会,我是自愿留下的,并不是因为……想得到什么。”沐若松说,眼中掠过一丝黯淡。沐慈不但没许诺,甚至对他并不很亲热。

    还真是自愿?

    风一颇不可思议:“大公子,您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?是不是有人……迷惑了您?”据说长乐王长漂亮,堪称妖孽。风一也见过太多为了得到权势不惜出卖自己的人。

    沐若松闻言,面色不虞:“不要胡说,他不是那种人。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,我很清醒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这样,那……王爷让我带话给您,说……”风一犹豫。

    “你说吧,我听着。”

    “王爷说,若您执意留下,不论您有什么理由,以后都不要再回王府。您的日常用品都会直接送到宫里,短了什么请直接问宫中,不需要回家问。府里会妥善照顾大夫人与大小姐,请您放心。”

    沐若松脑子发懵,太过震惊,倒退了两步……

    以后都不要再回王府

    不能回家了?

    为什么?

    ——我只是想要……留下来陪伴一个人。却弄得里外不是人,沐慈不待见我,现在,连家里都不要我了?背弃了我?

    —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?

    ——为什么?

    风一看着这少年眼底流露出“被背弃”的震惊,却还是强装震惊不叫人察觉。、

    风一叹气,他是能理解定王的,为了家族必有所取舍。只怕这个被护着长大的小王孙,没见过风浪,更少接触阴暗面,并不了解某些争斗有多残酷。风一有些于心不忍,道:“王爷也是没办法,现在局势不明,要顾虑的太多……大公子您要体谅王爷的难处。”

    沐若松不是笨人,也知道自家祖父不容易,抿紧了唇,好一会儿才艰难道:“我……知道了,请祖父和母亲……不用担心我。”

    罢了,这样也好。

    他原本任性留下,也一直在担心会牵连家中。祖父现在这样安排挺好的,就算不可能真正划清界限,但至少……不管他留在谁身边,就不再代表定王府的立场。

    沐若松压下心底一丝被背弃的黯然……

    留下,是他自己选择,就得自己承担后果!沐若松从小知道——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。想通这点,沐若松的目光渐渐沉着坚毅,带着义无反顾的决心。

    风一看大公子“执迷不悟”,只能叹气,离开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因静和大长公主再三挽留,沐若松就在方家多住了两日,就听闻朝堂上因夏汛降至,出台了近乎严苛的几项措施,引得一次官场大地震,甚至各地许多主官都递交了辞官奏本。

    天授帝命令:每个有洪灾风险的河域,各地文、武、监察三部门的主官都要负全责,全部加固堤坝。又请厢军出力,在夏汛期开始就加固河堤,并在有风险的,特别是崩过口的区域,准备不下于一千的沙土麻袋。

    一旦有风险,就提前撤离百姓,准备好足够的救灾粮。

    还有一份据说是长乐王所著的《洪灾自救法》小册子下发到各地,请各地官员配合乡里,宣传到每个人知道。获得更大的生存几率。

    一时间这个平时并没听说过的长乐王,被所有百姓交相称颂——这位小殿下实在是仁善爱民啊。然后,就有一句童谣开始在大幸各个角落传唱——“紫雷落,微星降,佑我大幸万万年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些防汛措施对百姓来说极好,能最大程度保障百姓的安全,自然广受好评。可被官员称为“苛政”的,却朝廷新规定:各县郡,各州府的三部主官,全部都要住到河堤上去。觉得河堤上风大,年老体衰者可住在最靠近河堤的村落民居中。

    拒不执行者,通通贬官夺爵,吏部记档,永不叙用。不上堤导有严重后果的,比如决堤,要从严追究责任,千里流放算好的。空缺的官位,由各副官权任,或就近另派能吏继任。

    不想死,就抓紧最后的时间补堤。

    当然,天授帝也并不一味的狠绝,他还给了各地足够多的银两——前事不计,快快!去购物资,请劳工,请厢军,给朕用心补堤。

    国库一下子就空了,卢定国含着眼泪,在天授帝的内库借了两千万两白银出来,当然,是以国家名义,打了欠条的。

    内库,是皇帝私人财产哦。

    大幸朝连老百姓的财产都不能剥夺的,加赋的情况很少——加赋也是一种夺财。所以国库更不可能去抢皇帝的私人腰包了。

    不过天授帝也不逼着还就是了。据说天授帝手里,有至少两个亿白银的欠条——国库总还不上啊摔。

    沐慈说这个国家都是烂摊子,主要还是从财政赤字上看——这是恶性赤字。

    良性的财政赤字,国库也空虚,但在可承受范围内,有计划地用明天的钱拿去做国家建设,完善国家福利,让整个国家产生有益的更大价值,是可以持续发展,也值得提倡的。

    但恶性赤字就不好了,先不说导致恶性赤字的原因,只说后果——国库捉襟见肘,只要一环出问题,资金流跟不上,比如说打仗没军费啦,谁饿肚子给你拼命?发生大灾难啦,没钱谁给你物资拯救百姓?

    百姓死得多,国家损失劳动力,明年的收成也难说了。紧接着就是国家信誉受损,民众对朝廷失去信心,然后整个国家说不定要破产……恶性循环,最终政局崩坏……百姓活不下去,就要起义……懂?

    大幸的确够幸运,天授帝也的确厉害,十一年前把周边比较有威胁性的四个邻国打趴下了,最近几年都没有发生过大型战争,军费支出就省了,不然早撑不到现在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再说,这么多主管递交辞呈,天授帝也hold不住,赶紧拿了名单来合欢殿问计,肯定还有一些偏远地区的主管辞呈还在路上呢。

    这么多人辞官,政体会瘫痪的。

    这也是官员联手给皇帝颜色看,集体罢工逼迫皇帝撤销主官上堤的旨意。

    在大幸,大臣撅圣旨是传统,也不会因抗旨杀头。抗旨的官员多了,皇帝有时候也得考虑退让。

    沐慈看着一长串的上百个名字,气定神闲道:“看样子有问题或怯懦的官员还不少。”

    天授帝也气啊,却知道不是抱怨的时候,问:“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别慌,在发布新政令的时候,我们都料到了这个局面。我先评估一些数据再来讨论怎么办。你这个名单,也太笼统了。”沐慈并不多抱怨,道,“丞相、参政,请先把这些名单的级别标上去,不要详细,只分州、府、郡……县级应该不会呈上来,但比例是可以预估的。再按照河域区分。例如西河流域的官员,归纳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天授帝看九郎胸有成竹样子,心也跟着安定了,不再着急。

    ——九郎总有办法的。

    跟着天授帝一起过来的,是焦头烂额的王又伦和李康两人,简直拿这个搅风搅雨的长乐王无法,不过“主官上堤”的政令能在他们那里通过,他们也要担责,就按捺心思,开始给名单标级别,统计数据。

    沐慈还悠悠然加了一句:“以后这种名单,都最好分级或按其他属性归类,做成表格。今天就算了,你们报,我默算出来填个简单的。”

    然后画成一张表,等两位重臣来报。

    怎么说呢,反正长乐王一个少年,面对这种“一个没处理好就是举国动荡”的事情,是这么举重若轻,气定神闲,也让几个老头子安稳不少。

    混了一辈子的人精总不能比一个少年心理素质还差吧?王又伦稳了稳心神,就开始念:“鲍欣,西河流域,东留郡郡守……”一个一个名字报出,沐慈就用一些符号在表格上计数。

    都标好后,沐慈扫一眼,道:“西河流域是不是年年洪灾最严重,决口次数最多?”

    “是!”李康回答,看一眼,也的确西河流域辞职的人最多。

    沐慈道:“昨天,刚好是吏部李尚书上课,我问过各级各地主官的总数,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出入。”沐慈报了附近州郡的几个数字,见王又伦默了片刻,点头,才看着新挂在书房墙壁上的一张比较详细的大幸地图,用木笔在纸上画了几张地图的草图,把数据全部填入。

    沐慈道:“西河流域,辞职者占比三成以下,临河流域辞职者占比百之十五以下……两江占比低于一成,当然还要计算辞表在路上的……情况比我预估的要好很多。要是超过一半,还真不好办,只能撤销‘主官上堤’的政令,硬扛下此次大灾,再徐徐图之。”

    天授帝听他说法,三成以下不用退缩了?连忙问:“现在呢?”

    “不忙。”沐慈神色变得郑重,认真看着天授帝和两位重臣:“一个蛀虫或无能怯懦者都没有,是过于理想的状态,根本不可能。但在危急局势,严苛政令之下,在最危险的区域能有低于三成的退缩者,说明这个国家的政体十分健康。皇帝,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皇者。”

    沐慈双手抱拳,郑重对天授帝弯腰鞠躬,表达尊敬。

    天授帝简直惊喜。

    这是沐慈第一次对他表现出敬意,主动行礼。以前这孩子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高冷范儿。天授帝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主动权都被九郎拿走了,他就跟个被表扬的下属似的,还沾沾自喜。

    李康看天授帝笑得脸上都能开花……忍不住掩面。

    天授帝赶紧把沐慈扶起来,抓着人家的小手就不放了。

    沐慈也没计较,话锋一变,很严肃问天授帝:“尊敬的皇者,您打算继续用国家和百姓的鲜血惯着这些蛀虫,还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‘职责与忠诚’?”

    天授帝冷笑:“父皇当然需要能吏忠臣。”然后又拧眉,“只是,一下流放这么多官员……”也依然会造成政局不稳,特别在洪灾即将到来的时候。

    沐慈却摇头:“不能流放。忠者死,奸者纵,不应该!”

    几个人都没理解他的话。

    沐慈解释道:“这些请辞的官员,堤坝决口的可能会很高。您流放了这些退缩者,却是变向保住了他们的性命。而且这时候肯继任的,大多是忠臣勇者,却在给退缩者承担风险。因为继任者成了主管,不论是谁,一律也要上堤的,他们就要用性命为前任买单,而退缩者虽然被流放,却保住了性命,遇到赦免,就抱着金银美人,回家享清福去了。”

    这的确很有可能,而且根据《大幸律典》,流放者只罚款,哪怕诛灭九族,也只罚没非法所得,并不抄家的。

    沐慈又说:“这时候也掰扯不清,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更换官员上面,洪灾不等人。”

    是啊,其实天授帝倒不是流放不起这么多人,严打的时候流放的官员人数也不少,只是不会这么集中,又正处于洪灾来临的急迫阶段,需要人主持工作。

    其实,就是怕洪灾来临没人工作,这一点最为难。

    沐慈早就防着了,就建议皇帝……

    “派兵吧!”

    王又伦的心脏都吓得漏跳了一拍,李康直接揪掉了几缕胡子。

    天授帝都有点吃惊:“派兵?派什么兵?”

    “没时间去掰扯,雨下得太多了,随时会有危险。尊敬的皇者,您不是掌控兵权么?就用您的兵去镇压。”

    沐慈在三个人恐怖的目光下,在那张上百人的名单上,写下:军事管制,主官必须上堤,退缩以逃兵论罪,斩立决!

    沐慈写着鲜血淋漓的计策,面上依然淡定,没有丝毫人间的感情,平静道:“以事态紧急为名,宣布国家进入救灾紧急状态,暂时实行军事管制,特别是西河流域。您派出巡查御史,再派出禁军为督战队,代表您的最高旨意。现在,包括以后,都不允许在灾时辞官,不上堤也要押着上,病了抬上去,殉职给抚恤并恩及父母妻儿,抗命逃避者以战时抗命、逃兵罪论处。”

    这都是要砍头的。

    退缩辞官的官员是打算现在死,还是尽力修固堤防,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,就很好选了。

    天授帝一辈子铁血,都有点被儿子的铁血狠辣手腕给震住了:“这也太……朝局会动荡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,不会!三成以下只是局部混乱,不会造成全国动荡,如果速度够快控制住主官,连局部混乱都不会有。若什么都不做,大灾之后,民不聊生,才会举国动荡。”沐慈道。

    这道理还真是,让人无法反驳。

    “皇帝,您还有邸报,更有人才,想办法引导舆论,让本来就公正的道理压过怨恨之言,您就全面赢得了这场战争。”沐慈道。

    天授帝是个优秀的皇者,细细想来,发现沐慈的方法是最有效的,可手段却太……让见惯风浪的皇帝都有些震惊,然后,心里涌出一点激动……

    越来越激动!

    说实话,天授帝暗搓搓玩过的手段加起来也没今天玩的这么大手笔,还是光明正大的阳谋。

    玩大了,天授帝也不是怕,只有点犹豫:“牵扯太大,若真是大洪灾还好说,万一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就算是皇帝也会被大家,被后世子孙骂死。

    “大洪灾的概率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五。”沐慈很笃定,随着资料越多,越发肯定。

    天授帝也不由得重视起来,站起身,郑重问:“父皇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让你如此笃定有大洪灾的理由!”

    沐慈双目依然平静直视天授帝:“您不会相信!”

    “你说,只要是你说的,父皇就相信!”天授帝看看左右,“你们都退下!”又释放龙威,“不,退到一旁,远一点,今天在场的谁也不允许离开朕的视线。”

    所有人退散,退到足够远的角落,不敢交谈。

    沐慈缓缓站起身,道:“这是一种异常的全球自然气候变化。在大海比较热的区域,如果第一年海水温度异常地持续变暖,就会让第二年整个世界的天象发生异常,造成一些地区干旱而另一些地区降雨过多,旱灾与洪水的危害也更大。在我们那边,每4年发生一次。你们这里……我没有数据,推测不出。但今年,一定就是一次。我预估今年下半年到明年,还会迎来一次大旱灾。”

    天授帝却没听到旱灾,脑子里嗡嗡作响,有点站不稳,几乎是跌坐在椅子上,深呼吸一会儿才很虚弱地问:“你们……那边?……你……从哪里来?”

    沐慈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重点抓的……

    “你从哪里来?”天授帝却穷追不舍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说,也不想骗您,所以请不要问。”沐慈道。

    天授帝指了指天空:“是不是那里?”

    天授帝想起紫惑道人曾说自家九郎是“天龙下凡”,他一直不相信的,今天却不得不信。因为九郎的言行从来不像个关在冷宫十几年少年,他聪慧至极,甚至可称睿智,知道的东西也早已超脱了这个世界应有的认知。而九郎,也没有怎么装傻掩饰过。

    沐慈看出天授帝有所误会,却还是没开口。

    古代人相信人有转世,能够接受所谓“天龙下凡”,却不见得能接受某个异星的灵魂“鸠占鹊巢”,尽管他本是星君灵魂的一部分,某种意义上说是同一个人,但那种事太玄乎,怎么解释得清楚?但沐慈更不屑于说谎,所以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而且,许多事沐慈但求问心无愧,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每一个人解释。

    天授帝以为沐慈默认。

    果然……

    是真的,这个孩子,从天上来……

    这一瞬间,皇帝看着沐慈的目光,复杂到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    天授帝忍不住问:“为了让我相信有大灾,为了拯救百姓,你不仅建议派兵,甚至不惜暴露……你冒这样的风险,值得吗?就不怕被千夫所指,百官仇恨?就不怕被当做妖孽,父……我杀掉你?”